木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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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诗经木瓜,从一种被我认错了的水果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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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琚。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。

投我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。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。

投我以木李,报之以琼玖。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。

——《诗·卫风·木瓜》

第一次读这小诗的时候,我想象着“投我以木瓜”该是传递一种非常甜蜜的情思吧?毕竟那是吃过一口、唇齿回甘的木瓜呀!

可是后来读过《诗经植物图鉴》,才发现是我望文生义了:

今天我们所习见的,即是坊间传闻有丰胸之用的那种水果,它的学名其实该叫“番木瓜”。

汉语名词里边儿凡带“番”字的往往都是舶来品。番木瓜也是此类,因为它的老家原在热带美洲。土生土长的中国木瓜乃是一种味道酸涩的果子,并不适合像番木瓜那样生食。非经水煮或者糖渍,便难以下咽。

不但木瓜,这首小诗里提到的“木桃”、“木李”也都是这个味儿。

《诗经植物图鉴》甚至说,“木桃”之“木”,是取麻木之义。换言之,生嚼下去的话,木桃的酸涩是要令人口腔发麻的。

想象一下,有人给“我”带来了一颗酸果子,而“我”却以美玉反馈于他(她),这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?故事里的“我”和“他(她)”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?

说起这事儿,那可就有意思了。明朝学者徐奋鹏写过两本有关《诗经》的书。在《毛诗捷渡》一书中,他这样说:

此男女相赠答,惟计情而不计物,使民间报施皆如此,真可以求想好也。

——转引自《诗经汇评》

换到《诗经删补》里边儿,笔峒先生的口风可又变了:

《木瓜》,笃友也。

——转引自《诗经汇评》

在没有旁证的前提下就诗论诗,这两种理解其实说不上谁好谁赖,因为把它们置入诗歌的文本结构,都是能够自圆其说的。

古时候的风俗,要是姑娘家看上了哪个小伙儿,为表爱慕之意,往往会送他一枝花。

而古诗词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这一类花,得算是莲花。因为“莲”与“怜”谐音,带有“怜爱”的暗示。

《木瓜》里施以投赠的那位如果是“她”的话,这颗木瓜的含义恐怕与莲花大同小异吧?只是收到这颗酸果子,“我”的回礼未免重了些。

徐奋鹏说,“我”这样做,是因为“计情而不计物”:礼轻礼重的倒不在乎,关键是姑娘的这份儿情意值得珍惜。这样解诗,不能说不对,但诗文里有一层暗含的意思却没有被揭出来。

诗人替“我”解释说:“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”。这个“报”字很重要。钱钟书先生曾经讲过,旧时代男女暧昧的开始往往是借书。一借一还,能制造两回交道。

套用钱先生的“理论”,《木瓜》里的一投一报,也是两回交道。但“我”显然不想与“她”止步于这两回交道,所以才回了重礼,还特别说明,这样做是要永以为好。

如果《木瓜》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类似于借书的暧昧故事,那倒是印证了“女想男隔层纱”这句俗语真有几分道理哦。

民歌无论今古,总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于男欢女爱的。

只是《诗经》这部民歌集既被罩上了“孔子删诗”的神秘光环,不从这些篇什里解读出一点儿严肃高大的主题来,正襟危坐的道学先生们怕是不依。

其他篇目能这样解不能,那得另说,偏巧《木瓜》是能这样解的,只要把投以木瓜的人从“她”换做“他”就行了。

儒家说,君子之交合以义,小人之交合以利。那投以木瓜、报以琼琚该算是哪一类交情呢?

如果你因为诗文里提到了美玉珠宝,便想当然地把“我”和“他”的关系判为以利苟合的话,只怕逻辑上讲不通。

因为以利苟合的人总不免想占人家的便宜,断不会拿珠宝美玉去给人家送的一颗酸果子当回礼。

玉这种东西之所以自古以来即为中国人所珍重,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它的温润纯洁象征了一个士君子最高尚的质量。

与君子交,他虽不能带给你珠玉宝货之类的物质利益,但他能做诤友,能对你时时规劝,让你的品行在这样如琢如磨的过程中渐趋良善。而这也可以被看做是君子反馈朋友的“琼琚”吧。

男女暧昧或是君子之交,无论我们将《木瓜》的故事模式当作是上述两种当中的哪一种,有一点是不变的,那就是投报的情节架构必定是“他(她)”所施于“我”的较薄而“我”所施于“他(她)”的较厚。

也就是从这一点出发,我很难赞同《毛诗传》对《木瓜》的解读。《毛传》说:

《木瓜》,美齐桓公也。卫国有狄人之败,出处于漕,齐桓公救而封之,遗之车马器服焉。卫人思之,欲厚报之,而作是诗也。

——《毛诗正义》

史载,公元前年,好鹤荒淫的卫懿公在莹泽之战中被狄人所杀,卫都朝歌惨遭沦亡。是齐桓公率领诸侯联军保全了劫后余生的卫国遗民,并助卫国在黄河南岸重建了宗庙社稷。

齐桓公所施于卫国的,套一句文词儿来说,该叫“恩同再造”。而《木瓜》的投报模式却是“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”。

倘若真有人赋《木瓜》这首诗来向齐桓公表达谢忱,那不等于说齐桓公之于卫国不过滴水之恩吗?像这样赋诗,可真成了夫子庭训所谓“不学诗,无以言”了。

—THEEND—

文字

晋公子

排版

奶油小肚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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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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